牵牛

  毛毛雨下了整整一宿。

    天刚放亮就迫不及待地爬到阁楼露台上问候牵牛。经历了一夜雨水，缀满细碎水珠的花朵如同微雨里拖曳着湿潮典雅长裙的温婉女子，愈加惹人怜爱。清风拂过，阵阵雨丝降落到脸颊和皮肤的刹那，仿佛有无法抗拒的精灵倏地侵入身体深处。

    忍不住接连打了好几个激灵。抬头再与牵牛对视，突然就有了种说不出的亲切。

    喜欢牵牛已经很久了。如果对骨子里边千头万绪那些的花花草草情结作个梳理的话，寻根究底便是牵牛。牵牛分布广泛，是相当常见的野花，在乡间的小路旁、沟坎里，甚至自家门口随处都可以看到牵牛那俏丽的面庞。由于来来往往见面着实太多，以致于小时候学习下雨了的那篇课文，每次背诵到“下吧下吧我要种花”时，脑海中总是不由自主想到牵牛。后来，真的有那么一年，从外面挪了株牵牛安放在屋檐下，结果很快就蔓延得爬满了墙壁。安稳幸福地躺在床上，静静观望窗外牵牛的画面，直到现在都不曾褪色。

    牵牛也叫喇叭花。依据叶子形状的不同，分为裂叶牵牛、圆叶牵牛和大叶牵牛三个大的品类。裂叶牵牛的叶子分作三叉，是平日里最常见的一种。按说露台上是没有播种这种牵牛的，然而却在好几个花盆里发现了裂叶牵牛的身影。望着牵牛执着地在有限空间里想方设法生长的模样，忍不住一次次惊叹其生命力之顽强。圆叶牵牛的叶子呈圆形，叶片肥厚、浓绿，是颜值最高、非常受欢迎的品种。而大叶牵牛则相当于裂叶牵牛的升级版本，除叶片、花朵大小差别悬殊外，形状其实是一样的。按照开花时间不同，牵牛可分为早、晚两大系列，有人为此形象地给取了朝颜、夕颜的好听名字。按照产地不同，牵牛可分为国产、日本产和英国产等多种。 国产的牵牛适应性最强，对水肥、 土壤、光照要求不高，属于有点儿空间能就能发芽、给些阳光就能灿烂的那种。日本的牵牛品种最多，当年由唐代僧人飘洋过海传入后，千百年来一直深受宠爱，先后培育出了重瓣桔梗狮子、蓝雪花桔梗狮子、黑翡翠、孔雀翎等许多珍贵品种。东京每年七夕都举行盛大的牵牛花节庆活动，十分热闹。英国的牵牛最为稀奇，居然是多年生的，依靠根茎就能存活，算是彻底颠覆了之前对于牵牛的认识。所有的牵牛尽管品类各异，但统一都是爬藤的，而且跟水池子里边的流水一样，呈逆时针方向，不知道牵牛到了南半球会不会改作顺时针爬藤。

    牵牛自古以来就很受欢迎，有许多关于牵牛的诗句，其中最著名的是秦观的那首《牵牛花》。读着“仙衣染得天边碧，乞与人间向晓看”的动人句子，经常想起秦观与苏轼的点点滴滴。许多人对于秦观的认识仅局限于《鹊桥仙·纤云弄巧》，而实际上《江城子·南来飞燕北归鸿》更值得品味。作为苏门四学士之一，秦观本是挺有希望的政坛新星，后因乌台诗案受到牵连折戟，索性放飞自我专心写词。秦观52岁那年长途跋涉去探望苏轼，一对落难师生久别重逢，百感交集，写下了“南来飞燕北归鸿。偶相逢。惨愁容。绿鬓朱颜，重见两衰翁。别后悠悠君莫问，无限事，不言中”的句子。也是在这次离别后的返回途中，秦观染病辞世。秦观的经历，像极了牵牛，盛开得热烈奔放，凋零得匆忙决绝。

    喜欢牵牛的另外一个原因，缘于十多年前特别火爆的那部《我的野蛮女友》韩国电影。男孩去姑妈家相亲途中，遇到了由于失恋喝得酩酊大醉的女孩。男孩好心将女孩送去了小旅馆，自己反而因此进了警察局。第二天女孩找男孩核实情况，结果再次喝醉，又去了小旅馆。一来二去，俩人成了好朋友。女孩逼男孩读自己写的古怪剧本，逼男孩穿着自己的高跟鞋在公园里走路，逼男孩练习剑道、打网球，女孩还和男孩在地铁上玩猜乘客哪只脚先过线的游戏····每次男孩都被女孩花样百出令人目瞪口呆的花样百出手段虐得非常惨，即便是隔着屏幕看了，身体的相应部位总是不由自主地产生同样的反应。交往期间女孩始终无法摆脱对前男友的思恋，跟男孩分了手。两年后，男孩如约来到大树下，女孩却并没有出现。又过了一年，男孩收拾心情，在姑姑的撮合下与姑姑儿子之前的女友见面，结果甫一照面就楞住了。不知不觉间，泪珠在两个人的眼眶里缓缓滑落。

    这部电影前前后后看了好多回，每当看到结尾处一对如同沾了清晨露珠牵牛花儿般的朝气蓬勃年轻人戏剧性地重逢时都毫不犹豫地擦眼睛。以前总以为人生最美好的是相遇，然而通过这影片才明白，相逢才是人生最难得的。

    蛮横霸道、清新可爱女孩的名字叫明熙，而那胖胖憨憨小伙子的名字则叫做牵牛。

    “如果她打你，一定要装得很痛；如果真的很痛，那就装得没事。”不知为什么，打那之后，每当耳朵被凶狠地扭成火辣辣麻花，脑海里总是不自主地浮现出牵牛满脸真诚地向男孩子介绍明熙时的场景。

来源：山东法制报